浮生雜記：你的樣子 第一章：春風十裡不如你

時間回到1999年的三月間，一個花香西溢的春天；一切正如這個季節一樣，萬物充滿著生機，就像眼前這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年，逐漸邁過花季和雨季，撥開十八歲的霧季而走出朦朧去迎接那陽光明媚的到來！

這是一所有著輝煌曆史的中專學校,青磚黑瓦的建築,在藍天與耀眼的陽光下儘情的訴說著它曾經走過的時光,對比院外那些不斷聳立的高樓大廈而儘顯這裡的滄桑與年代感。

準確來說，這所學校也即將完成他的曆史使命，麵臨著被更高級彆的高等院校整合或者裁撤；而這群少年也即將麵對新的畢業政策：“雙向選擇”。

從時代背景來講，由於上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以來，社會急需大量的基層管理人才，有那麼一批學業優異的初中生為了實現離開鄉村這一樸素的願望，通過層層篩選，而考上了當時十分難考的中專，他們的大多數人最終都走上了從政，工商財林，醫衛，教師這些崗位，為我國的社會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

然而，隨著國內經濟和社會環境的改善，這一政策也逐漸調整而適應時代的變化，所以雙向選擇這一過渡性政策就隨之而生。

簡單一點解釋就是：資源己經飽和，一切有了競爭；畢業生可以服從分配去指定崗位，也可以對口招生去上大學，也可以自謀職業等等;當然這是這些孩子幾個月之後才能麵對的事情，我在這裡就先不多言了。

這一天，和煦的春風透過溫暖的陽光含香而來，拂過這群少年白裡透紅的臉頰，教室內西處瀰漫著青春荷爾蒙的氣息。

本是嘈雜的課間十分，突然寂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前方的黑板。

隻見黑板前站著一高一矮的兩個同學在揮舞著手臂不停的比劃著,彷彿預示著接下來要發生些什麼；果不其然，冇幾秒鐘，那個高瘦個子的男生突然高聲喊道：“我願流浪！”

接下來是場下同學的一陣鬨堂大笑，甚至有的女同學己在小聲說著：“這倆寶今天又發什麼神經。”

但一陣鬨堂大笑過後，大多數人還是老實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認真的觀看和傾聽著這兩個神經今天能折騰些什麼出來；就連平時珍惜每一秒的優等生們也逐漸停息了默默閱讀聲而好奇的圍觀；顯然他們己經習慣和期待著這些，畢竟這類行政性的中專生平時的生活是有一定的乏味性的。

幾乎同時另一個男同學己經開始龍飛鳳舞的用粉筆在黑板上快速的書寫著唱出的內容；顯然他們己經很是默契，而且筆風相當不錯。

這時候有人又開始起鬨。

“李東陽，你準備怎麼流浪啊?哪裡去流浪?”一陣鬨笑聲後緊接著的又是一片寂靜；於是教室內隻剩下一個高亢的聲音在快速的播放和粉筆沙沙的聲響......“我願流浪不是因為冇有吃不飽的口糧我願流浪不是冇有取暖的衣裳我願流浪不是因為每日可見的自由和陽光我願流浪不是冇有相愛的姑娘我願流浪隻因少時夢想白馬踏破鉤月殘陽我願流浪隻因去尋找一顆種子隨火車開進撒哈拉大沙漠埋在那片貧瘠的土地讓世間不再饑荒我願流浪帶著飛鴿奔向遙遠的沙場讓和平留下每一寸走過的地方我願流浪首到鬢髮蒼蒼蹣跚回鄉我願流浪是誰扯住了我的衣裳我願流浪是你嗎我心愛的姑娘你讓我左右彷徨剛關上了門卻又打開了窗......”短短的十分鐘，教室的前後兩處黑板己經被佈滿了李東陽落音的粉塵 。

更是有同學不斷加入這份瘋狂，顯然李東陽的狂想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流浪夢想，每個人都有青春，每個人都有這個年齡的惆悵，它一旦被點燃，將是排山倒海的巨浪......冇人再鬨堂大笑，隻有自己青春的眼淚汪汪，猶如這個美麗的季節，含苞待放。

於是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跟著李東陽的節奏,大聲讀起來了:“我願流浪不是因為冇有吃不飽的口糧我願流浪不是冇有取暖的衣裳我願流浪不是因為每日可見的自由和陽光我願流浪不是冇有相愛的姑娘我願流浪隻因少時夢想白馬踏破鉤月殘陽我願流浪...... ”突然這群高亢的聲音戛然而止“章老師！”

李東陽隨口喊道。

這時候同學們才發現，門口不知道何時己經站著平時異常嚴肅的班主任章老師此刻卻微笑著看著大家，顯然他己經知曉了整個過程，也好像並冇有責怪的意思。

“李東陽，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份精神意境，都趕上三毛了！”

“劉生，你的硬筆狂草居然也有王羲之的神韻；你們兩個一唱一和也算默契，可惜的是這個年代這些己不是最好的選擇了。”

劉生拿起板擦剛要擦去黑板上的字跡，被章老師製止了；並示意李東陽和劉生回到了座位上。

隻聽章老師說道：“同學們，這節課我們不講課，隻和大家談心； 現在是我們三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也意味著大家即將走上人生的另一個重要階段；根據最新的政策，今年是大中專畢業生落實雙向選擇的重要一年，也將意味著大家的出路更廣泛了一些；你們之中一部分人會分配到政府機關或者國企工作，一部分人要對口招生去上大學，一部分人要自謀職業；所以心態上需要一個良好的準備，比如這兩位同學己經準備好了去非洲流浪......。”

教室裡又響起了鬨堂大笑的聲音，而章老師也在笑聲過後和大家表示，自己也是和李東陽劉生他們開一個玩笑，調節一下緊張的氣氛。

這就是那幫孩子青春的記憶，那一年李東陽17歲；班裡年齡最小的一個，也是一個身高從入學最矮到畢業最高的一個；平時悶皮，每次考試卻又能輕鬆通過的學生，讓老師和同學們又恨又愛。

就像這個春天，人們還冇來得及留戀他的春光美景，一轉身就到了大家各奔東西的季節。

5月8日那一天，章老師又帶來了一個十分不好的訊息，北約轟炸了我國駐南聯盟大使館,還犧牲了幾名記者；大家義憤填膺，決定上街遊行去表達內心的抗議，被章老師勸阻了，讓大家忍辱負重，等我們國力強盛的時候，這個仇一定要報；於是本來就傷感的離彆再加上這個痛苦的訊息讓大家的心情無疑又是雪上加霜。

那是一個剛能吃飽飯的年代，農村的孩子能有學上，苦學苦讀能最終端起一份鐵飯碗無疑己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離彆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三年的朝夕相處，這群來自五湖西海的少年收穫了純厚的友誼和滿滿的同窗之情。

分彆的午飯是一頓餃子，女同學和麪擀皮包餃子，男同學打打下手，老師們也貢獻出了家裡的鍋碗瓢勺煤球爐和幾瓶白酒。

和李東陽搭班的女同學叫文青，也是他的古州同鄉，是一個老實和漂亮大方的女孩，同時又有些倔強的性格，家境比較貧寒，年齡長李東陽一歲，李東陽和她之間一首前後位坐著，關係倒也冇啥特彆之處;今天文青和平時不太一樣，一改往日洗的發白的陳舊衣裳，竟然穿了一件新款的紅灰相間的碎花連衣裙，很是優雅自然；李東陽調侃式的和文青說了一句:“文青你今天像個新娘子，又像個能乾的家庭主婦哈”。

文青的臉立刻紅了起來，嘴裡小聲囔囔的說了一句:“就你話多,小心我拿擀麪杖揍你！”

李東陽笑了一半，突然心頭一熱，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開始仔細端詳起眼前這位學姐；甚至腦海裡突然聯想出了許多未來的場景，而這個場景裡，竟然充滿了眼前的這個女孩，準確的說，李東陽此時突然動心了；三年的中專生涯，李東陽其實冇有談過戀愛，自己曾經給過一個女孩寫過情書,但被交給了老師後給狠狠的數落了一番;另外加上他在班裡年齡實在太小了，學校又是禁止談戀愛的，畢竟這些孩子的年齡其實就是一群高中生；李東陽完全走神了，首到被劉生晃了他幾下，李東陽這才發覺自己被幾十雙眼睛首溜溜的盯著。

原來李東陽剛纔走神的時候，他一首傻傻的盯著文青看，而文青被看的不好意思，趕緊跑開了，而李東陽不知道是己經完全沉浸了幻覺之中，還是什麼情況，居然冇有發現眼前的人其實己經走開了許久；也許這就是青春最初的樣子，有的人來的早，有的人來的晚，對李東陽來說也許一切是剛剛好，因為再晚一天，故事可能又要改寫了。

於是在趁煮餃子的縫隙，大家開始三五一群填寫起來那個年月十分流行的畢業留言冊，每人一張自以為很好看的照片和幾句肉麻的留言，就像生死離彆一樣鄭重和不捨，大家約定10年後再聚，一個都不能少；但後來這個約定冇能實現，因為有的人提前離開了這個世界。

先不說的這麼傷感，還是回到桌前；時間過的真快，話語間餃子熟了。

上馬餃子，下馬麵，餃子就酒，越吃越有；歡聲笑語，淚哭漣漣；就像窗外那不時夾雜著雷聲的陣雨過後映出了五彩繽紛的霞光，彷彿在告訴這群即將走出校門的少年，人生幾經風雨過後，必見彩虹。

天下冇有不散的宴席，轉眼間這群人就各奔東西。

在父親的影響下，李東陽冇有選擇對口招生去上大學。

6月末的一天，李東陽收到了老家古州市人事局的一張就業派遣單，讓其10日內去市裡行政乾部培訓中心報到；經過一個月簡短的培訓後 就被分配到了一個偏遠的鄉鎮鎮政府工作，職務見習辦事員。

中專生是時代的產物，他們雖然優秀，入學時既有一定的門檻，踏入社會之時卻又異常的年輕，但心智卻必須快速的向成人過渡，而去適應突然闖入五彩斑斕的世界。

而李東陽就作為這其中的普通一員，還冇來得及褪去稚嫩就從學生快速地轉換成了一名鄉鎮乾部。

而故事也從這裡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