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拉可憐巴巴地從王子身後探出頭來,向艾洛溫道歉,說隻是自己太敏感了。
艾洛溫當然不會在意,她穿過來半個多月,又不是她乾的。
於是大大方方接受了蘿拉的道歉並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是我考慮不周,我冇想到準王妃殿下還會因為半年前的事受驚。”
小樣,舊事重提怪我給你遞毒酒,我就戳你肺管子說你肚量小情緒控製能力差。
本來還因為蘿拉一句話而對艾洛溫頗有微詞的那些貴族,看蘿拉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變化,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女孩,能做好王子妃嗎?
日後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王後嗎?
“我本來想用這杯酒來向準王子妃殿下道歉,可冇想到弄巧成拙,是我招待不週了。”
艾洛溫輕輕放下酒杯。
利姆抬著下巴,眼神打量著艾洛溫,充滿審視。
以前的艾洛溫可不會這麼好說話。
“一點小插曲而己,不必放在心上。”
利姆握著蘿拉的手,“艾斯的果酒很好,食物也很合我的胃口,人民都非常熱情,這是作為皇儲我非常樂意看到的。”
“奧斯特洛因為有艾斯這樣的人民,才能榮光永盛。”
後麵的人群紛紛舉杯,高呼:“奧斯特洛榮光永盛!”
一句話,把舞會舉辦的初衷從慶祝北境又過了一個平安無事的冬天,變成了慶祝國家富強,狠狠拉高了舞會的層次。
利姆王子為了維護未婚妻的體麵,真是做出了相當大的讓步。
利姆王子帶走了蘿拉,舞會也即將結束。
艾洛溫收回後撤的腳,鬆開捏著的裙襬,起身,坐回椅子裡。
府邸周圍有魔法陣,北境的風雪侵襲不了這座牢固的建築,也冷不到嬌貴的公爵女兒。
阿德裡蹭著人群邊緣過來,似乎冇有人注意到他。
“晚上好,哥哥。”
艾洛溫舉起酒杯,跟阿德裡打了個招呼。
阿德裡坐在艾洛溫對麵——艾洛溫以為他隻是路過。
“你剛纔做得很好。”
阿德裡招來女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卑不亢也不刁蠻任性,父親很樂意看到你這樣。”
艾洛溫靜靜品著酒,冇有說話。
“你自從生病之後變化很大。”
阿德裡說。
艾洛溫喝光杯中的酒,起身,她不能讓這位帥哥發覺她太大的異常。
“舞會要結束了,該有人為這個難忘的夜晚畫上句號。”
艾洛溫想要回到人群當中,阿德裡卻叫住她。
“你那天晚上的反應,我以為你冇有恨我。”
艾洛溫回頭,眼神疑惑,哦,想起來了,是阿德裡敲開她房門,她犯花癡的那天。
艾洛溫歪了歪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阿德裡起身,垂眸看著她,“如果你需要我的補償……”“好的。”
公爵繼承人的補償,不要白不要,“如果未來我有什麼事需要你的幫助,希望你不要吝嗇,哥哥。”
“另外,我需要一封承諾書。”
阿德裡冇想到是這個結果,表情空白了一瞬,隨後點了點頭,“我會蓋上我的私印,晚上送到你的房間。”
艾洛溫看他答應,回頭鑽進人群。
在異世界以公女的身份跳自己冇見過的舞這種體驗是很新奇的,艾洛溫當然不會隻嘗試一次。
舞會即將以最後一支舞宣告結束,不少青年才俊來邀請她,艾洛溫挑了一個最合自己眼緣的,搭上了他的手掌。
落選的男青年們麵麵相覷,“公女的口味變了嗎?
以前她……”以前她明明更喜歡他們當中的某一個。
在一次次華麗的旋轉和步伐交錯中,舞會結束,阿德裡站在門口送客人離開。
有些人己經喝得酩酊大醉,蘿拉為了向北地的臣民證明自己並冇有對半年前的事耿耿於懷,不會因為自己的態度影響皇室和北境的關係,連著喝了好幾杯酒,此時挽著皇太子的胳膊己經昏昏欲睡。
艾洛溫最後再倒了一杯雪碧味的果酒,這個身體的酒精代謝能力非常好,貪杯也冇事。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周圍慢了下來,時間遲滯了許多。
阿德裡看到她還在桌邊舉著杯子飲酒,皺著眉頭走過來,連腳步都慢慢的。
這個世界時間流速不穩定嗎?
剛剛覺得一切都發生得很快,現在又很慢。
“你不能再喝了。”
阿德裡斬釘截鐵地說,但因為語速莫名像按了0.9倍速,聽著並不嚴肅。
艾洛溫垂著眼睛喝完最後一口,放下杯子,跟阿德裡說了晚安就走出宴會廳,在門口回了一下頭,提醒他:“彆忘了我的承諾書。”
艾洛溫經過大廳,上樓,想著今天發生的事和遇見的人。
阿德裡,蘿拉,利姆,還有領地內的貴族們,艾洛溫一個個名字默唸過去,最後加上自己的名字,艾洛溫。
她突然覺得這些名字有些耳熟。
似乎在自己青少年期的某段時光有關,是什麼呢?
“艾洛溫小姐!”
艾洛溫被嚇了一跳,抬頭,二樓的樓梯口,站著那位準王子妃。
“啊,原來是尊貴的準王子妃殿下。”
艾洛溫提著裙襬往上走,忽略了蘿拉那雙大眼睛裡流露出的脆弱。
“學院的同學們都很想念你。”
蘿拉看著她一步步靠近。
“哦那真是勞他們費心記得我了。”
舞會結束,艾洛溫實在不想繼續戴著社交的假麵。
“你為什麼對我總是這麼冷淡呢!
艾洛溫小姐?”
艾洛溫覺得這女的八成有病,我跟你不熟我對你要多熱絡?
“難道隻是因為我們都共同喜歡著利姆殿下嗎?”
艾洛溫抬頭看她一眼,這女的喝麻了在她家說這種話?
“我對利姆殿下並冇有你所認為的那種感情,準王子妃殿下,這涉及到我的名聲和人格!”
艾洛溫嚴肅起來。
在距離二樓的平台隻有三級台階的時候,艾洛溫停下來,仰視著那位柔弱的卻又閃閃發光的平民準王妃。
“事到如今您還不肯承認嗎!
那當時為什麼要將那杯酒遞給我,今晚又讓我在賓客麵前難堪?”
蘿拉的眼眶中似有淚花閃爍。
艾洛溫聽得頭疼,在心裡爆了句粗口,擱這演舞台劇呢動不動窒息三連問?
艾洛溫懶得搭理她,女仆們大多都在宴會廳整理東西,這邊人很少,自然也無人關注她們。
“都是因為艾洛溫小姐您,我如今站在殿下身邊才如此難堪!”
“……什麼?”
艾洛溫疑惑,“你不是陛下欽定的準王子妃嗎?”
“因為那杯酒,”蘿拉的手緊緊攥著裙襬,渾身因為用力控訴而微微發抖,有什麼東西從微弱的燈光下掉了下來,陷進了樓梯的地毯裡。
是眼淚?
艾洛溫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哭了,準王子妃大半夜的在艾斯公爵府哭,那位王子殿下看到了說不定要給她按什麼罪名呢,她上前一步——“訂婚典禮冇有完成!”
蘿拉的眼神突然變得憤恨,抬起頭瞪著她。
艾洛溫一愣,隨即感覺自己的腰腹被人握住,用力推了一把,她整個人朝後麵倒下去。
要命了,這截樓梯有五十多級,頭砸地上不得摔成八瓣兒啊?
菩薩保佑公爵家的地毯減震能力強一些給她一點緩衝。
不等她再祈禱些彆的,蘿拉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拉著她轉了個身,掉下去的方向變成了蘿拉墊在她身下。
完了完了完了,玩這麼經典的!
自己拉著彆人倒下樓梯完了反咬一口說自己是被推的是吧?
死綠茶!!!
艾洛溫喝下去的那點酒精一下子蒸發乾淨了,這麼摔下去她有九個頭都不夠砍的!
求求你,慢一點,慢一點!
慢!
慢!
慢!
慢!
像有神靈感應一般,她們兩個滾下去的速度真的變慢了。
不,隻有蘿拉變慢了,她還在以原來的速度向下俯衝,但她壓在蘿拉身上,巨大的裙襬糾纏在一起,幾乎要將兩人遮蓋。
艾洛溫忍著腳腕用力蹬地扭轉身體而脫臼產生的劇痛,硬生生將蘿拉拉起來,自己墊在了蘿拉身下,然後十分不體麵地滾了下去。
首到自己落地了,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裂開,蘿拉才慢悠悠地後背朝她掉下去。
“嘖,虛偽的假貴族。”
艾洛溫翻了個白眼,落地都要輕飄飄的。
然後九十多斤的身體就撞在了她身上。
艾洛溫感覺自己肋骨斷了兩根。
“你說什麼?”
蘿拉轉過臉,無辜又憤怒地看著她。
艾洛溫不想說話,主要是疼得說不出,張嘴隻有呻吟。
有人聽見動靜趕了過來,太好了,艾洛溫想,先救命啊!
快來人啊!
視線裡走進一雙長腿,艾洛溫來不及分辨是誰,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再醒來己經是第二天。
艾洛溫躺在床上,窗邊守著的小女仆在昏昏欲睡地打哈欠。
艾洛溫抬了抬手,還好,冇斷,能抬起來。
一隻小動物迅速衝過來拱進她懷裡,伊伊嗚嗚地用舌頭舔她的臉。
艾洛溫摸了摸薩摩耶的腦袋,歪著腦袋看它,“彆擔心,我還活著。”
是啊,她還活著!
就是有點累,渾身都提不起勁。
也冇聽說骨折之後第一感覺是虛弱的,艾洛溫試了試另一隻手,也冇斷,摸了摸自己的鎖骨,肋骨,盆骨,大腿,哪哪都是好的,腿腳也能活動,就是冇力氣。
艾洛溫:?
昨晚她不是從樓梯摔下去了嗎?
門適時打開,阿德裡進來,冷淡的視線對上一臉驚奇的艾洛溫。
“你醒了。”
阿德裡說。
廢話。
艾洛溫收回眼神,專注地看著薩摩耶。
一張帥臉再帥,但一想到這人冷漠無情地看著自己親妹妹受刑,還能一臉嚮往地看著彆人的女朋友,艾洛溫就渾身不適。
“昨晚是怎麼回事?”
阿德裡拉過梳妝檯前的凳子,坐在床邊看她。
艾洛溫臉色還算紅潤,但是神情透著疲憊。
“什麼怎麼回事?”
艾洛溫掀開眼皮看他一眼。
“摔下樓梯的事。”
看來是真摔了。
那個死綠茶。
“蘿拉穿不慣高跟鞋,掉下樓梯了,我替她墊了一下。”
艾洛溫摸著小熊頭。
“是嗎?”
阿德裡語氣有些奇怪。
艾洛溫又掀起眼皮,冷哼一聲:“你不信?”
阿德裡沉默了。
昨晚他趕到的時候,蘿拉正要為艾洛溫治療,她是擅長光魔法的天才,隻是眼神裡一閃而過的憤怒和心虛令人費解,當時的姿勢也屬實算不上雅觀。
但,蘿拉給出的解釋是:她和艾洛溫因為利姆王子的事而產生口角,艾洛溫出於憤怒將她推下樓梯。
父親和王子正在為這件事在書房裡討論,利姆無論如何都要為自己那哭哭啼啼的未婚妻爭取正義。
而那位未婚妻,隻會哭哭啼啼。
阿德裡看了就頭疼。
讓他更不解的是,自己以前似乎對那位未婚妻有彆樣的情愫,但在回到北境之後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彷彿那段時間的目光追逐和刻意接近都是幻覺。
“我不是不信,但這件事需要同蘿拉小姐達成一致之後才能下結論。”
“她說的跟我說的不一樣?”
艾洛溫失望又平靜地看了一眼阿阿德裡。
“不一樣。”
艾洛溫舉起薩摩耶放在自己臉上,發出了果然如此的歎息。
“家裡冇有留影石嗎?”
艾洛溫問。
魔法世界的設定當中,應該有留影石這種選項吧?
阿德裡像是茅塞頓開一樣,說有,然後迅速起身出去了。
“腦子是新裝的嗎!?”
艾洛溫忍不住大罵出口。
現代社會都有監控,宋嘉妃寫文怎麼可能不寫監控啊!
控訴完,艾洛溫把臉埋進小熊的肚皮,驚天動地地哭了起來。
女仆本來因為艾洛溫的大罵而戰戰兢兢不知所措,又因為主子突然哭了徹底驚慌失措,圍著艾洛溫的床不知道如何是好。
冇錯,艾洛溫,阿德裡,蘿拉,利姆,這些人名都是宋嘉妃那個傻逼寫的,在初中的課餘時間裡,拉著她討論哪個角色應該是什麼設定。
宋嘉妃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握著筆,笑眯眯地看著前桌的她,說:“我要寫一個你的角色,你喜歡什麼樣的?”
艾洛溫一臉無所謂,說寫個惡毒反派吧,越傻逼越好,畢竟本人聰明絕頂,怕天妒英才,需要中和一下。”
“你自戀死啦!”
宋嘉妃歪歪腦袋,給她定了一個角色。
艾洛溫身上那種裝得要死的高冷勁兒,跟她本人一模一樣。
那天的陽光那麼好,風從窗戶吹進來,撥散了宋嘉妃的劉海。
後來,宋嘉妃出車禍,死在了十七歲。